万物有灵且美

 

撰文/ 叶梓颐

      夜晚的布道岩漆黑一片，我带着头灯一步步艰难寻找着合适的机位。脚下踏着的与其说是路，不如说是一排在雪上踏出的脚印，积雪覆盖了原本的山道，下方是深约千米的峡湾，在这样的夜里，失足基本等于丧命。吱吱嘎嘎的踏雪声、短促的呼吸、快门的咔嚓声响，伴随着峡湾吹来的风，北极逐日的第一场拍摄，竟是以这样超乎想象的Hard模式开启。

      决定将布道岩加入北极逐日的旅程，是在网上看到它照片的一瞬：如果能把这样的地景与星空融合在一起，一定壮丽非常。一个大胆的想法随之成形：在布道岩上露营。

      我立即在Airbnb上联系到离布道岩最近的村庄Jørpeland，从民宿屋主那里得到了“如果天气好，不刮大风，可以露营”的好消息。当我们驱车来到布道岩，天气晴朗，空中没有一丝浮云，挪威清冽而纯净的空气令人沉醉，攻略与山脚下的图示无不告诉我：整个路程不过3800米，2小时左右就能走完。而只有真正走上山路，我才明白这坡度一定是依据北欧人的大长腿设计的，太高太陡，让亚洲人举步维艰。不到15分钟，寿命不足3天的偏振镜光荣牺牲在此行的第一跤，登山包的背负也出现问题，整整50斤的装备得靠肩膀肉扛。300米后，我们踏入雪线，不少路段是超过60度的雪坡，却只留了不到半米宽的“路”供人通过，背着相当于体重二分之一行李的我重心极度不稳，一路摔了快20次，甚至几次险些摔下悬崖，好在有路人和队友出手相救。最恐怖的是看不见的雪窟窿，表面的积雪尚未融化，但靠近岩石的下层雪已化为冰水，不按脚印走则可能掉到动辄1米深的雪洞里动弹不得。

      赶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，我们终于抵达布道岩（我可谓是“跪着爬到了山顶”），用时5个小时。吕瑟峡湾静静躺在身边，绵延起伏的群山白雪皑皑，在靠近布道岩边缘，来自悬崖的风呼啸而来，像是要将我们卷走，我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空中，能强烈地感受到大自然的活力。

      夜色渐渐降临，星空随着暮色的消融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。夜晚的布道岩格外危险，有积雪也有深则百米的裂缝，我架好第一台相机，设定下自动模式以拍摄延时视频。就在我为第二台机器选景时，照片右下角出现了莹莹绿色。我以为是月光，这里纬度不高，按理说不常见到极光。拍了几张后我发现，照片中的绿光是有规律波动的。没错，这就是黎明女神欧若拉的裙摆！4个小时后，繁星还未褪去，曙光已迫不及待地染红了一方天空，也唤醒了在睡袋里瑟瑟发抖的我们。随着太阳从山后露出，布道岩也被染成了迷人的金红。

      作为布道岩最后也是第一波访客，我们目睹暮光、星光、极光、曙光在这座垂直落差604米的天然悬崖前相映成辉。而那时的我，尚不知道6天之后的朗伊尔城是否同样晴朗通透，也不知卑尔根的日落、特罗姆瑟的极光是否同样壮丽旖旎——寻光的旅程，总是充满未知。


星光布道岩 夜幕渐渐降临，布道岩的星光逐渐显露。想要记录下这一切的冲动使我忘记疲惫，全然不顾坠崖的危险和随时会被吹走的帐篷。负重50斤背上来的两台相机起了作用，我带着头灯调整第二台相机的参数，悬崖另一头已经架好的相机则记录下星空下的工作全程。


暮光卑尔根 我们乘坐缆车登上卑尔根的弗洛扬山，太阳正在落山，夕阳笼罩下的整个卑尔根市尽收眼底。由于这里纬度较高，夏日的暮光十分漫长，这无疑是拍摄延时视频的绝好机会。现在，如同咸蛋黄一样的太阳落下山去，天气也渐渐冷了起来。


斯瓦尔巴 日全食天一下子就暗了，所有的光都缩进了太阳的毛孔里，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。在冰山的映衬下，黑太阳宛如一颗晶莹通透的黑水晶镶在天空中闪耀光芒，几处红紫色的日珥在涌动。长年积雪的山顶都染上了霞光，星星和太阳同时出现在眼前，仿佛身处另一个星球。


极光特罗姆瑟 极光已经足够清晰，如绸缎般不时在天际舞动，把整个天空染成一片明晃晃的绿色。两小时后，月亮逐渐落下，云也散去不少, 极光更加放肆的占满夜空，像脱缰的野马在我们头顶奔驰。相机还处在自动连拍模式，激动的我躺在雪地，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视觉盛宴。